山东省作协副主席许晨：北川的雄起

Original 许晨文学沙龙 2023-09-03

作者简介：许晨，男，山东德州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中国报告文学学会理事、第六届山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国家一级作家职称。第十二届青岛市政协委员，专业技术拔尖人才。1989年7月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2003年12月鲁迅文学院高研班结业。出版有《居者有其屋---中国住房制度改革纪实》、《人生大舞台---样板戏启示录》、《血染的金达莱》、《琴声如诉》、《再生之门》、《第四极》、《一个男人的海洋》等十几部长篇报告文学和散文集。电视文学剧本《战歌没有消逝》、《鲁氏兄弟》（合作）、专题片《走过罗湖桥》(合作)。作品曾获得《人民日报》文学版一等奖、“冰心散文奖”、全国海洋文学大赛特等奖、山东省“文艺精品工程”奖、电视剧飞天奖提名等多种奖项。

《北川的雄起》（许晨）

《中国文化报》2018年5月1日发表，中国作家网转载

北川的雄起（散文）

图文许晨

时光就像一个魔术师。它可以医治创伤、抚慰心痛，也可以溶化苦难、重塑新生。是的，一切都会过去，但过去的一切却永远不会忘记……

转眼间，那场震惊世界、惨绝人寰的“5.12”大地震已经过去整整10年了。2008年5月12日这一天就像一颗钉子似的，牢牢地扎在人们的记忆里:天崩地裂、全国救援、子弟兵情怀等等......

其中印象深刻的还有“雄起”一词。“雄起！”用四川话说出来，特别有劲儿。其作用为加油助威、激励人们奋勇而上。同时，也包含崛起之意。古人云：“蒙古生性强悍，元代皆雄起北方者”，就是这个意思。现代则由成都球迷喊响球场，进而传遍全国。

惊天动地“5.12”之后，“中国加油！四川雄起！”的口号声，一时间成为时代的最强音。而今我重返当年重灾区北川，面对一座在平地上崛起的崭新县城，心潮澎湃，真想振臂大喊一声：北川雄起！雄起北川！好像此时此刻，这四个字最能说明眼前的一切。

北川新县城的新生雕塑

那一年仲春时节，我与我们山东同省作家赵德发，还有北京作家李鸣生、常莉,辽宁作家鲍尔吉.原野、萨仁图吉，河南作家马新潮、蓝蓝,河北作家张继合等人应邀前往绵阳以及所属的平武、江油、安县、北川等地，参加“中国作家创作采风活动”。

这是由绵阳市委、市政府主办，市委宣传部、市文联承办的。旨在邀请全国曾经前来采访过的作家，以及担负对口援建的山东、河北、河南、辽宁等四省作家代表重返绵阳，感受灾后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灾区人民重拾生活信心的精神风貌和全国各地大力支援的动人事迹。用散文、诗歌、报告文学等文学形式充分展示绵阳人民顽强拼搏、奋发有为的改革创新意识，激发人们的爱国热情、感恩情怀和奉献精神。

这是2008年地震重灾区的老北川县城

恰巧，我那部历时一年采写的反映山东人民支援北川的长篇报告文学《真情大援川》正式出版了，并列入《人民日报》发表的“中国文学年度发展状况”好评作品。带着这部新作和重返故地的心情，我和老朋友老同事赵德发登上了飞往成都的班机---2008年大地震发生不久，我们就曾一起奔赴北川采访体验。两年后，我又单独前来采访写书。这次已是三进绵阳北川了，负责接机的绵阳文联创研部雨田主任，早已等候在机场外边。他性情率真、爽朗，身穿大红衬衫，留着一部大胡子，一派艺术家风度……

2008年地震重灾区的老北川县城

随着轿车在成绵高速公路上飞驰，我们打开了话匣子。雨田是位诗人，也是位摄影家，说出话来有声有色，有情有义，使我们一踏上巴蜀土地，便开始了采风与采访。实际上，我与绵阳的作家诗人已经是老朋友了。前两次来川时，绵阳市文联领导马培松、作协领导刘大军、《剑南文学》冯小涓主编等人，都给予了我热情的款待和帮助。2009年5月，我主编的《山东文学》还专门组织编选了《纪念“5.12”大地震一周年绵阳、北川作家专辑》，集中发表了他们的作品，其中就有雨田的诗作。

2008年，我们一进北川时在为遇难者祈祷

右起：许晨、赵德发、尹世林

按照计划安排，此次活动内容是：深入绵阳平武县南坝、平通镇、江油市李白故里、纪念馆、安县辽安工业园、北川新老县城、新北川中学等地现场感受，听取有关方面的灾后重建汇报和采访相关人士。来自北京和各省市的作家们各有侧重，我和赵德发自然把重点放在山东省援建的北川了！

2009年12月我二进北川，

在山东援建的新县城工地上采访

这天中午在安县用过午餐，我们一行乘坐的旅游中巴车驶进了位于永昌镇的北川新县城。立刻，大家的目光像被什么东西吸住似的，全神贯注地盯着车窗外。由此看出主人的刻意安排：整个采风采访活动至此达到了高潮。一座整洁漂亮，既有现代城市功能，又洋溢浓郁羌族风情的城市展现在面前。尤其是我过去曾两次前来，见证了它的前世今生，就更惊叹不已了。

山东十七地市分工负责援建

全力以赴，再造一个新北川

2008年9月，我和赵德发首次来此，听说新北川将建在安县板凳桥附近。特意让汽车停在桥头上，照了几张纪念相片。那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凉的河滩地，只在远处有几排临时板房。后来，经过严密的规划论证，新县城终于由国务院批准，就确定在离此不远的安县安昌镇和永安镇之间。时任国家主席的胡锦涛亲自命名为“永昌镇”，蕴含着永远繁荣昌盛的祝福。2009年12月，我再次前来采访山东援建者事迹时，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轰轰隆隆的大工地。各种工程车辆出出进进，上百个项目同时建设，全面开花……

如今，我们三进北川。这是在北川新县城商业街

左起：刘大军、许晨、宣传部干部、赵德发

而现在，山东对口援建的交钥匙工程早已结束，新北川已经昂然崛起在中国西部的地平线上了！一个个美观舒适的居民小区，一条条宽阔热闹的商业街，一座座功能齐全的学校、酒店、办公楼，红墙灰顶，羌族碉楼，千姿百态，好似一夜之间冒出来的童话般的城市！

新北川县城一角

我们的汽车停在一座挂满红灯笼的牌坊楼前，上书“北川巴拿恰”这是羌族集市的意思，是县城最繁华的商业街。两边全都是经商店铺，一家挨着一家，茶叶、腊肉，工艺品，土特产，饭店酒家，应有尽有。游客人来人往，甚是热闹。特别是在入口处镶着一块大石板，雕刻着“泰山石敢当”几个大红字，彰显着一缕山东援建者的风采……

与重获新生的店主交谈

我走进一个个店门，与经营者攀谈。他们大多是北川当地人，过去就在老县城里经商，大地震把家园毁了，现在政府的政策好、全国来支援，都表示一定要重新站起来。特别是那家名为“羌山妺巴适古”的店铺，店主是一位30来岁的女士。她的家就在老北川城，几位家人还埋在坍塌的楼房里，起初受不了，整天只是哭。后来想开了，咬紧牙关生活下去，她先是在擂鼓镇的板房里开了个小店，新县城建好了，又租下这个门面经营起来。听说我来自山东，她眼睛一亮，满口感谢山东人帮助建起这么好的商城，生意越来越红火。

好啊，如今的北川人脸上再也找不到一点悲伤、茫然的影子，与祖国各地同胞们一样，高高兴兴地生活在阳光下，忙碌在春天里……

新北川县城居民小区

由于时间有限，我们走马观花地离开了“巴拿恰”，上车来到了新北川中学。“北中”曾经是全国注目关心的地方。几年前毁于大地震，一千多名师生遇难。国务院温家宝总理多次前来视察，还在临时教室里写下了“多难兴邦”的题词，给全体师生乃至灾区人民巨大的鼓舞。

2008年9月，在山东援建的北川中学

板房教室与领导张定文合影

说来也巧，我们第一次来北川时，就专门到老北中校址凭吊悼念，看到了它的毁灭。同时也来到设在绵阳的临时办学地长虹集团培训中心，并且遇到了温总理参加北川中学2008年秋季的开学典礼，体察到了它的不屈和复苏。今天，又走进由中国侨联援助、重建竣工并启用的新校园，见证了它的新生……

如今在新北川中学门前与张定文合影

一座座漂亮的教学楼里，隐约传出朗朗的读书声。操场上，上体育课的学生们正在打篮球和乒乓球，偶尔响起几声“好球”的欢叫。那两位从废墟中站出来的当家人：校长刘亚春和党总支领导张定文，匆匆赶来迎接作家们。当年，张定文曾带领我们参观过临时校址，由衷感谢青岛援建者突击建起了板房校舍，给惊魂未定的学生们一个安稳的家，顺利完成了当年的高考。二位校领导引领着我们一边看，一边介绍着新学校。

2008年9月，北川中学学生在板房教室里

有的腿截肢了，拄着双拐坚持学习

下课了，三五成群的中学生说笑着走来。引起我特别注意的是：那时会时常看见摇轮椅和拄拐杖的学生均为在地震中受伤不得已而截肢的，脸上呈现出与年龄不相吻合的忧伤与凝重。如今，新校园里却再也看不到这种特有的现象了。难道他们都转到残疾人学校了？针对我的疑问，两位校领导会心一笑，解释说：截肢学生基本上都装了假肢，经过康复锻炼，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站立行走了！不仔细辨认，是看不出来的！

啊，真是太好了！我的心里蓦地一亮：这不是最生动的浴火重生的象征嘛！一度跌跌撞撞的学生、学校和呻吟的北川，在全国人民的关怀下，经过自强不息的努力，重又雄起了，迈开双腿大步前进了……

今天的北川中学学生们

夕阳西下，依依不舍地告别，我们踏上了归程。回身望着山东省对口援建，以及全国各界大力支持的新兴城市和充满希望的绿色原野，仿佛一部电影中最后的一幅画面，我的眼前冉冉升起了一行字幕。哦，那是一位北川人写得一首小诗：

那天，两点二十八分以后，

我怀疑我是否还活着……

无数声音轻唤着，

挺住，北川，

雄起，北川！

沂蒙山的小调环绕着我，

趵突泉的泉水滋润着我，

泰山石的坚韧激励着我，

孔子学院的书声感染着我！